芒

往后之途（3）

  吃完了饭，时光直接回了房间，先给小褚嬴浇了水之后，他才拽出了棋盘开始打谱，这已经是他的一个习惯了，唯一不同的是，曾经有人会在身旁陪着他。

  

  下着下着，时光突然想到了今天从阁楼上拿下来的棋谱。

  

  时光用手拍了拍上面残余的灰尘才缓缓打开了这本棋谱。

  

  当然，他只是随手一翻罢了。

  

  看着看着，时光的瞳孔蓦然收缩了起来，连带攥着页脚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，他稳了稳心神，合上了这本棋谱，从第一页开始细细看起来。

  

  这本棋谱没有名字，一打开就是第一局棋。

  

  时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，一页页翻过去，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，心中的波澜却久久不能平静，突然他灵光一闪，匆忙地打开了床头的抽屉，里面正正方方地摆着一本棋谱。

  

  这是之前懒师父给他的，上面记载着褚嬴与武帝的一局棋，可是之前的署名是无名氏。

  

  时光深吸了口气，精准地翻到了那一页，上面的无名氏消失了，变成了褚嬴二字。

  

  像是明白了什么，他突然笑起来了。

  

  可是笑着笑着眼中就冒出了泪花，“褚嬴啊褚嬴，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，在另一个时空的你，应该已经洗刷冤屈了吧……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再次拿起那本无名棋谱，这上面记载着自己这十几年来下的所有棋局的棋谱，时光眷恋地描摹着，微凉的指尖触在粗糙的纸面上，滚烫到了心中。

  

  他知道，这一定是褚嬴做的。

  

  “……这样也是好事儿，至少你现在能下棋了，可以自己找神之一手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自言自语地说着，继续一页页地翻看着，记忆像是洪水一般涌上大脑，一帧帧的，像是电影一样。

  

  ……

  

  “褚大人，王大人想要跟您下一局棋。”

  褚嬴微微颔首，站起身上前，他身姿修长，浑身萦绕着淡淡的书卷气息，比起之前的淡泊，如今却带了点忧伤的感觉。

  

  “听闻褚大人亲手编著了一本棋谱，本官看了，只不过这其中的棋局实在是……”他没把一言难尽这四个字说出来，又问:“应当不是出自大人您之手吧？”

  

  褚嬴手上一顿，道:“是我的徒弟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哦？褚大人竟然收了徒？不知本官可有荣幸知道，是何人有如此殊荣？”

  

  “殊荣不敢当，只是他现已出门游历，届时等他游历归来，我再将他介绍与您。”褚嬴搪塞道，手上再次落下一子。

  

  知道他没有说的欲望，王大人也没有再强求，专心下起了棋。

  

  ……

  次日，时光再次收拾好了衣物，准备再去一趟兰因寺。

  

  如今去兰因寺并不能改变什么，可他此行也确实没有什么多余的妄想，他只想用这两本棋谱向懒师父证明，褚嬴存在过，褚嬴一直都在。

  

  到了山上，他还是径直去了藏书阁那里。

  

  时光推门而入，里面还是安静地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，时光连忙跑到了懒师父睡觉的地方，推搡着他:“懒师父，快醒醒！你先醒醒！我有事儿跟你说！”

  

  懒师父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，他看到是时光，有些不耐的坐起身:“怎么又是你来扰我清净，说吧，这次又来干嘛？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从书包中拿出了两本棋谱一一摊开放在懒师父面前。

  

  “这本，是你上次给我的那本。”时光指着其中一本道。

  

  “嗯哼。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懒师父，郑重道:“可是现在这个无名氏变成了褚嬴！”

  

  懒师父本来有些半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，他垂着眼皮，看到上面的无名氏确实变成了褚嬴两个大字，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:“那关我什么事儿，不过现在证明了你那位朋友确实存在过，不是挺好的嘛。”

  

  他说完，又想躺下去，却被眼疾手快的时光拉住了袖子，“您先别睡，还有一本！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快速地翻过那本棋谱，对懒师父说道:“这本棋谱上，记载的是我下棋一年下过的所有对局，能够把每局棋都记下的人，只有褚嬴一个人。”

  

  懒师父没说话，时光又道:“这是不是可以证明，褚嬴现在已经回到了他的时空，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，他一直都在！”

  

  懒师父定定看了时光良久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:“我发现你想象力是真丰富。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急了，把怀里揣的折扇也一并放在了懒师父面前:“我说的都是真的，这柄折扇就是他留给我的，还不能证明这一切吗？”

  

  懒师父摇头晃脑:“这一切又是什么？除了这些死物之外还有谁能证明，你又为何要证明，这些事情存于你心中就够了，况且依你所说，你那位朋友现在应该过得不错，你又何必把自己困在过去呢？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愣了一下，下意识想反驳，却憋不出什么话。

  

  见他这幅失神的状态，懒师父道:“寺庙安静，不如今天就睡在这里吧，也能给你时间仔细想想这些事情。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应了一声，退出了这里。

  

  夜晚，直到许久时光才缓缓睡去。

  

  他似乎做了个梦，梦中是一片竹林，正是褚嬴曾经赠与他折扇的地方，四周仿佛有人在呼唤他，但他却听不清。

  

  时光有些着急，在梦中没头苍蝇似的跑着:“褚嬴！是不是你在说话！你出来啊！上次你就在这儿的！！”

  

  “小光……”

  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，时光这才听清，真的是褚嬴的声音。

  

  “小光，我的存在与否，对你来说，又算什么呢？”

  

  “褚嬴！你出来！你先出来！！”

  

  时光大喊着，在竹林中奔跑着，寻找着，可这里布满了迷雾，像是在走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，竹叶上结晶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脸庞上，凉的有些真实。